山顶冻野人

可是我还没有找到我哎

【原创】热风

去年写的东西。。。本来想拿去参加作文比赛奈何写太长超数了太多,也就罢了。
没啥意味的文章,很意识流,出门散步散出来的。反正装逼体的各种空行。

感谢阅读。

1.

反正是在一个夏天。

只记得天很热,还有喋喋不休的蝉鸣,和从楼梯口照进来的阳光交织在一起,令人生厌。在我不太丰富的人生经历中,是印象中最为喧闹的声音。
那是我和小枝第一次见面。

小枝的妈妈带她过来打招呼。那是个看上去很温柔的女人,穿着长长的连衣裙,飘啊飘。在我很长一段时间的妄想里,她都会是那种我想要成为的优雅女性。
虽然自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就算是记忆中姣好的脸庞也只剩下在阳光里的轮廓。

小枝那时候还比我高。妈妈为此称赞了她,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接下来她就借此发挥批评到我——喜欢待在家里不出去活动才会只有这么点身高的。
那个时期的初次印象大概是最为偏执的。只是因为对方得了批评而一直对她抱有不太良好的感官。当然,那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被责怪了而已。
除了这个场景我已经不能更具体地再记起和小枝见面的第一面发生了什么。对——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也许就是因为那一句玩笑话,我一直不太喜欢小枝。

后来我再更具体的思考这个问题,我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她是所有人交口称赞的对象,即使她没有什么优秀的成绩和特别突出的特长,毕竟从我见到她第一面起她就和祖父祖母住在一起,并不太能指望能够从老一辈手中得到太多的管教,但无论是多么严肃的老师,提起小枝却也总会微笑。
待人热情、乐于助人、脾气好,和谁都能够愉快的交谈,大概这些词语都能很好的形容她。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一个学校,小枝也算是校园的名人,可我没有任何想要向别人表达与她认识的炫耀之情,甚至是食堂里面对面地走近都只是下意识地躲避。
但小枝不一样,无论我和她离的有多远,只要她看见了我也总会冲过来和我打一个热烈的招呼——露出她那个招牌的笑容,嘴角弯起,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副很高兴见到你的样子。她身旁的朋友一起露出温和的表情。
她哪来那么多精力去和别人招呼?明明我也并没有和她很熟悉。
当我每次回复她一个僵硬的笑容的时候我总会这么想,甚至会更加恶意地揣摩她是不是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人情世故上了。
所以讨的了所有人的欢心。

后来我初步得出了某种结论。
她的热情就像是夏日里总是不间断的热风,弄不明白是太阳辐射的热浪还是自行吹动的风裹挟热气吹动的,总而言之,都是那样子黏糊糊,不考虑他人感受一股劲冲过来。
一路传染,一个接着一个倒在热风的魅力下。

像我这种连个和善的微笑都轻易没法露出来的人大概是很讨厌热风的。
2.

事情唯一不可预知的改变大似乎就是从那个下午到来的。
突然光洁无暇的大门打开了一点点的缝隙,从那个下午开始漏出一点东西。
那天小枝不同寻常地没有和她的朋友们朝着回家的反方向走去,而是在我离开校门口的时候叫住了我希望我和她一起回家。
”回家”这个词能在小枝嘴里听见让我觉得很是奇怪,但我并没有如往常问出声,只是同意她。反正也没有人和我一起走,不多她一个。

后来我才知道,她那天那么早回家是因为他爸爸来了。也就是那个下午,他爸爸决定带她去省外读高中。
”据说是小枝的父母离婚了。”妈妈和我说到这话的时候叹了口气,”也是苦了小枝这孩子了。哎,似乎是说小枝上高中没有什么希望,她爸爸觉得还不如带她出去闯闯。”
即使是从其他人的口中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可我却总有一种鉴证其发展的奇异感觉。

3.
中考结束后的暑假是空白的,没有作业,只有大把的时间和书籍相伴。有课业的时候嫌弃没有时间阅读,但省下了大把后却又觉得缺少什么。终日了无事事却又不知如何。

家中的空调呼呼作响,扇叶吹出来的风几乎要凝结成实体,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不同于夏季的凉意,清爽又放松。窗外还是蝉没了命地叫,藏在不能被轻易看见的地方声嘶力竭地表达自己最后的生命力。阳光透过拉了一半的窗帘照进来,落在大理石制的地板上,又在我摊在地上的书页角留下一点痕迹。每天都在轮子上转过我相似的一天又一天。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思,落寞之感落满瓷砖,平铺在地上,向我打滚炫耀。
我没有出门的意思,也没有想过和要好的朋友闲逛,毕竟我即使努力在脑子中思索着名字却都没有任何一张对应的脸庞。

然后小枝来了。
她敲开了我家的门,邀请我出去。
妈妈很高兴。她高兴我终于会有同学邀请出门了,所以满口帮我承应了下来。
”你呀,也该出去玩一下。”

我好像是被她推出了门,落到了一个和房子里不一样的世界里。热气腾腾的,张扬放肆的。

小枝拉着我的手。
“过几天,我就要走了。”
我不太明白这和她来找我玩有什么关系。明明她应该有更亲近的玩伴。可是我仔细想来,却发现她似乎和谁都很亲近。身旁一同走过的人来来回回,少了谁其实都没有紧要。
她可以和谁都无话不谈,但是谁有可以和她无话不说呢。

“我很希望能和你好好相处的。嘛,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呢。”
她走在我前头,后脑勺的马尾辫一摇一晃的,阳光下有一点金色的意思。她拉着我的手腕,不算太过于亲密,让我并没有理由让她松手。

“所以,轮到我了吗?”我的大脑还没有从冷热的转换中回过神来,一张口问出便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
“什么?”
“不,没什么。”
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太过于热切,太过于希翼了。
我忽然有些明白小枝为什么那么受欢迎了,在她的眼睛里,你可以看到自己的存在,自己的重要,起码,你对她似乎很重要。
这种感觉其实一点也不糟糕。

“能陪我最后在这里玩一次吗?”
她见我没有再说什么便回过了头,背对着我说出了这话。我望着她一摇一晃的马尾,有些被上头反射的阳光闪到眼睛 。

也许并不会太糟。

“好啊。”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路上川流不息,白天里没有大夜灯肆无忌惮地闪烁。小枝拉着我走在一块一块砖铺就的人行道上,觉得自己和那些车齐头并进。总有听见喇叭在耳边响着,回头看去也不过是车辆扭曲似的歪歪斜斜。另一边是一家又一家的店铺,稀稀拉拉的顾客,热得和躺在地上的狗一样垂头丧气。一家理发店,玻璃门关上,听不见里面的电视里在放什么肥皂剧;冷清的面馆里只能看见大风扇在天花板上不停转动,灶炉早就熄了火,看上去还是和夏天一样热;服装店里不知道是谁和谁发生了争吵,嚷嚷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水果店里的小男孩对着桌子前的作业抓耳挠腮,两条腿不安分地想要冲出店门,所有东西都在不停向后褪去,被吸管抽空的拉到又细又长的程度。所有见过的东西都被吸到了背上一个小小的孔里,不摸一摸背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还残留在脑子里的一点记忆和脚下踩到的夏季里的落叶形成奇妙的平衡,最后也会烂在泥土里。小枝回了头,我看见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发出听不明白的声响。想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只能是盯着她的嘴巴看,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着她嘴巴里散发出的水果硬糖的味道。

她拉起我的时候就像开始走进了一个梦游的世界,一步一步都踏在软软的棉花上,轻跳般的轻快,就算是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也无所谓。

她闭上了嘴,把我一把拉进了一条小巷。
我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岔口的地方。
耳边倏然出现夏季的蝉鸣。现世的声调。

这条街,或者称呼为巷子更为合适,我是从来没有来过的。
从外头看起来,黑漆漆,像是上个世纪遗留的产物。一直以来都只是从旁经过。我好像还记得妈妈拉着我的手从一旁经过,吓唬我说
*“不乖的孩子会被里面的怪人抓进去永远也出不来。”

小枝全然不顾这些奇奇怪怪的传言,很熟门熟路地带我走进去。
“你肯定没有来过这里!哈!今天算是你有福气了!带你来这里吃到世界上最——好吃的灌肠!”
“琳!你一看就不像那种对这些小吃感兴趣的家伙。但是呢,真的真的很想让你尝尝这里的灌肠!绝对不会后悔!要是我没有机会让你吃到这样的美味才是最会让我后的。”
她对我讲出这话,显示出一点洋洋得意的姿态。
这么一大通话,无非是想告诉我这里的灌肠很好吃罢了。

我随着她走进了巷子,巷子里头倒没有那么黑漆漆的,反而在热气腾腾的夏季里有着一丝舒爽的凉意。巷子两边都是大敞开的房门,一点也都不顾忌安全。门前都摆放着些花花草草,追逐打闹的小孩子经过碰到绿色的叶子,左右摇晃。窗沿上挂着白色的风铃,被风吹起来,叮当作响,在满是蝉鸣的躁动中自有一番平静之意。身后有个老奶奶拿出被子在门前抖动,厚厚的被褥里翻涌出几缕鹅毛在空气里飘飘荡荡的。
我忽然觉得这儿有意思极了,没有不可知的黑漆漆,只有好听的风铃声。

挺好的,我这么想着,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儿想微笑。

然后我们走到了那个摊子面前。很普通的一个油腻腻的小锅放在面前。
用不太好听的话来说,就是街上都能看见的“三无产品”。若是平时我也绝对不回去碰的。
但是看到卖灌肠的大妈笑得和蔼,我却不知道到为何产生了一点期待。
大妈看见小枝后很是热情。
“哟!带同学过来吃呀?”
“嘿嘿,王大妈,这不是照顾您生意嘛!看我多好,还给你揽顾客。”
“是是是,我们小枝人好!来两个灌肠是吧!好咧,给你装两个最大的!”
“谢谢大妈!还是您最好了!”
“小姑娘嘴甜啊。”

小枝喜滋滋地把灌肠递给我,向大妈挥了挥手。
“是吧!很好吃对吧!大妈人也特别好,每次都给我挑大个的。”
我拿着灌肠的吃了一口。
塑料袋包装,真烫,还油乎乎的,很讨厌。
可是吃下去的那一刻很是惊喜,小枝看出了我的表情笑嘻嘻的冲我笑。她的眼睛又在发光,一种得到承认后的喜悦。
我不明白这么一点的小事,为什么会带给她那么多的快乐。

“所以说呀,尝试些新东西还是有不一样的感觉的!”
我歪了歪头表示同意。
“很好吃,和我想象的不一样的感觉。”
“没有什么东西是必定和你想象的是一样的!琳以后一定要多出来逛,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不能错过!”

4.

小枝接着带我走。
我顺从地跟在后头,更加注意下边稀稀拉拉走过的人群。小枝偷偷和我说刚刚走过去的大爷白色背心湿透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就好像一个大哭脸一样!”
然后我们一起大笑起来,脚步越走越快。快过缓慢攀爬的车辆,似乎是很笃定地走向前方。

我不知道小枝要带我去哪,但是觉得就这么一路笑着晃荡过一天其实也不错。

我们爬到小区小高楼的顶层。因为小枝说要带我去看好看的风景。

“这可是我的秘密基地。”
“那为什么要和我分享。”
“因为我要走了呀!最后一次机会了。”
我不明白她口中的最后一次机会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的语气奇异的理所当然。
小高楼的顶层出乎意料的是个很大的天台。从街上仰望根本看不出来。但也因此不太受人打理,墙缝里长出很多顽强的杂草。
“我平时不开心的时候总喜欢来这里吹吹风。”
说着小枝把手张开来,拥抱着风。
即使实在夏季,天台上也呼呼吹着热风,不大也不小,解不了炎热也带不了清爽,但是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我没有做出反应,只是很静静地看着她。
她安静的不像热风了。
倒像是被吹动的沙子,在地上缓慢滚动,安静渺小。
天台的风越吹越缓,越来越慢,似乎是要停下来。被风吹动的衣角这时候很安静地贴服在身上,不动声色。

她在想什么,我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只是那一刻突然觉得她不一定那么快乐,她不一定有她表现的那么快乐。
也许突然热闹的人安静了下来,会让人觉得害怕。心里想着,那才不是她呢,她该是笑着的。
为什么啊,为什么她一定是要笑着的呢。我什么时候觉得她非笑不可了呢。
突然哭着的人笑了不被理解,笑着的人哭了会不会被安慰呢。
还是说,她已经强加给所有人她必须是快乐的想法呢。

“只要所有人都高兴就好啦!这样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十分方便。”
我看不见她的脸,和热风扭曲在一起向外散开。

我不知道该回答她什么,感觉到她很难过。

“琳啊,你一直一直是个很优秀的人。学习成绩好,从小到大都这样,我也想做个好好学习的乖孩子呐,只是有点力不从心呢。阿姨和叔叔也都是很和蔼的人,多好。”
“我呢,我也不会总是很开心的。我也不想走的。”
“其实一个人待着也挺有意思的。”

“想要成为那样一个温柔的人。”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我好像很久很久之前,这么想过,成为一个像小枝的妈妈一样温柔的人。
她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受人喜爱的人吗?
活在他人的期待里,那是她希望的吗。
我似乎触碰到了某种薄如蝉翼的物质。

她突然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还没有吃完的灌肠。
“真好吃!”
风又吹了起来,呼啦呼啦作响,野草东歪西斜。

那只触碰的手收了回来。
我哑口无言,什么都说不出口。

第二天她就走了。
我起床的时候妈妈和我讲,小枝给我留了张纸条。
“你要多笑笑呐!琳笑起来的时候比较好看,也不要总是板着脸想问题!老太婆似的!”
她在纸上这么写到。
我摸摸自己的脸颊,不太笑得出来。
我向来是不擅长轻易露出和善的笑容的。

5.
入秋后,我进了高中。是如愿以偿却又没有意外的学校,升学率高,姑且算是大家都向往的学校吧。
我有时候会想到小枝和我讲她也想好好学习。
她是不是也想在这里上学呢。

某个放学后,回家后妈妈和我说小枝回来看望她的祖父母了。
是的了,那天我也看见她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小枝。
我放学出了校门,门口挤满了各式的轿车。高大的公交车在拥挤的车流中寸步难行。小枝就在那辆公交车上。
我看见了她,我也知道她看见了我,我们的目光隔着玻璃碰到了一起。她没有笑 也没有对我招手,就是这么看着我,露出了一种很微妙的表情。
我似乎记得我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表情——蝉声嘈杂,日光燥热,小枝拉着她妈妈那长长的裙子,躲在她身后看着我们。我忽然无比清晰地记起她那天的样子,头上用红色的头绳扎着两个羊角辫,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和她妈妈如出一辙。
不过那条裙子便是再也没有在我记忆里出现过。
她也是一样的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看着我。混杂着五分羡慕,三分祈求和两分我无法理解的情绪。同样的表情重叠在一起让我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一直都是这样子看待的吗,羡慕着 希翼着,期盼着被承认。

她那个时候被我妈妈夸奖后微红的脸蛋,在那时的我看来不过是得意之情的流露,但是仔细想想那也许只是欣喜吧。
对于小枝来说,别人的赞扬多重要。超过了对一般人的意义,成为了她的价值。

我突然明白了。

我想招手对她说什么,想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想要传达什么。想要告诉她,多笑笑啊,多为她自己笑笑啊。

但她身后的女孩拍了她的肩膀。小枝便立刻扭身过去。她们相互交谈,说到了令人愉悦的东西,像是水珠飞溅似的向后仰去地大笑。我隔着远远的什么都听不见,却能感受到那种愉快的气氛穿过玻璃窗子向我飞来。我甚至能理所当然地想象出小枝是如何露出她的招牌笑容的。嘴角弯起,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脸部所有的肌肉在这一刻都被赋予了取悦他人的价值,露出一个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快乐的笑容。

车发动了,
我放下了手,仿佛看见一个我在车后追逐,然后被渐渐落下,小枝坐在高高的车上,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就和远去的车一样离我越来越远,仿佛那种只隔着玻璃的距离感从微小的一点不停放大。
我缩短距离的速度远远赶不及她后退的步伐。渐趋快速,踩出了她抗拒的节奏。
呼啦呼啦。
呼啦呼啦。

我知道,我已经错过了。
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想接受。没有接受的载体,即使是最快的电波也无法传达到地球的另一端。
她们只能是顺着车流逐渐被带去我看不见的地方。
一阵凉风吹了过来,抹去了夏季的热风只剩下了带有秋意的凉气,我还穿着夏季的校裙,忍不住在风中打了个哆嗦。

在我不可视目之处,她带我逃离的困境她是否自己也能逃离。

也许下一次,她离开了此地,又或者被埋到更深的土壤。
但我都无处知晓,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end

在此感谢您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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